沒有名字的怪物

01 她的微笑

　　「為什麼堅持改名字？」

　　她愣了一下，好像自己也沒想過為什麼似的。我看著她的眼神飄忽，沉吟了片刻她才又微笑看向我。

　　『嗯……我覺得這樣做過去的自己就彷彿死去了，之後能夠以新的我重生。』

　　「……」我有沒有說過我真的很討厭妳這樣的微笑。

　　我以為我會反射地把這句話說出口，但還是忍住了。

　　大多數的時候，我不喜歡看到她的微笑。聽她提過曾經也有個人跟她抗議過，只是她真的改不掉這個習慣。

　　她的微笑不是笑，那是一種強顏歡笑，眼神看似溫柔卻整個人透露出很強烈的悲傷感。

　　我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人，我知道她心底有著許多說不出口的故事。每次看見她露出這種微笑時總會刺痛我的心，我寧願看著她哭也不想看到她這種表情。認識她很久的之後，我才明白這種複雜心情叫作「心疼」。

　　我壓抑著內心漸漸翻湧的情緒，假裝不知道她這番話背後的心情，神色正常地繼續對話：「妳之前就在用類似的方式重生了，換新e-mail、新暱稱、新部落格、新Facebook……還不是一樣，妳換過幾次了，還不是什麼都沒改變。」

　　她沒有任何反應。

　　我又繼續說：「就算妳換再多新的身分，自己本質沒改變，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。」

　　她還是安靜無動於衷。

　　看她這個樣子讓我有點生氣了，終於還是對她動氣說了重話：「妳到底要逃避到什麼時候！」

　　我看見她身子微微顫了一下。為什麼她總是要以這樣的方式才肯面對？她害怕這樣咄咄逼人的方式，我也討厭這樣對她，但只有這樣做才能逼迫她正視問題。

　　『……為什麼你們能夠想著要活著這件事？』

　　她冷不防地冒出這句話，我還沒能反應過來便聽她又繼續開口。

　　『想死的人，是看不到未來的。』

　　她的語氣很平靜，臉上也沒什麼表情，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一樣，輕描淡寫般的毫不在乎。

　　我是知道的。她在很久前就已經心死了。

　　她說她從那之後看什麼都不對了，像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。

　　她說她不懂這樣的自己是死了，還是活著。

　　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。

　　看著她對我露出了彷彿勝利了般的笑意。

　　我該拿妳怎麼辦？

　　「我該拿妳怎麼辦？」

　　她依然是豪不在意的模樣，回答：『就這樣吧。我已經習慣了。』

　　我沒敢繼續追問她習慣了什麼，我隱約察覺她指的習慣會是現在的我還不能揹負起的沉重。

　　但我好想告訴她。

　　告訴她，我沒有放棄她。

　　所以不要放棄自己，好嗎？

　　好嗎？

　　還能傳遞給她認為以死的心嗎？